五五、飞卿再来
白敬中的焦尾琴、白居易的笛及裴兴奴的琵琶,三者结合在一起,合奏出乐声极为美好,引逗裴晓缦摆动起杨柳细腰狂舞不休,点动得韩梵素张开樱桃小口,从洁白似玉的齿缝中吐出茶歌。歌云:
春月绿叶,紫草红花。
玉屑金芽,蜜蜡香茶。
来自天姥,拨云彩霞。
百草丛中,挺立潇洒。
随着歌声,裴晓缦、韩梵素、杜慧娥三位茶儿已是迫不及待地卸去青衫男装,显露出里面的霓裳,只见上面绣满琪花瑶草,显得映耀夺目;下接百褶罗裙,缀珠嵌晶、莹光闪烁。她们一起扭动水蛇腰,耍舞莲藕肢,摇摆发步摇,闪亮出画眉眼,合着轻歌,踏跳曼舞,恍如仙子从天而降,把这天源庙鼓吹弹唱曼舞成了天上的神仙境界。就这样品一会茶,插一会弹唱乐舞,直至夜幕降临时,才结束诗人茶儿的茶会,匆匆地拜别天源老道,来到了东山寺。幸白寂然早有安排,在东山寺用罢晚膳,一伙人趁夜返回沃洲禅院。第二天一早,众人浑泪而回,各返住所。由于白寂然安排得当,行动秘密,这次沃洲禅院的茶会与天姥山天源庙中的茶会很少有人知晓,只在仙桂乡几个老茶人有所闻知。
唐代诗人词家绝大多数均喜茶饮。不仅如此,更喜“以诗会友,以茶会友”,也喜“拨弄鼓乐,轻歌曼舞”,自然而然有茶儿为伴,唐人小说《莺莺传》、《红拂传》、《无双传》等等都有叙说,以致留给后世诸多佳话。其中有位鼎鼎大名,被尊为“花间派”诗词鼻祖的大诗人,此人姓温名庭筠,字飞卿,乃是唐初宰相温彦博的八世孙,的的确确出身于名门贵族,祖籍山西太原祁门(今山西祁县)人,与杜羔、贾岛(字浪仙)等诗人相交甚笃,后寄居在襄阳(今湖北襄樊市),被当地人称为“温八叉”,就是说才思敏捷,只要两手一叉,就会成诗两句,叉八叉就会诗成十六句。一时名声大噪,人人皆知。当朝丞相令狐绹对他也刮目相看。宰相公子令狐滈上京赶考托人求温庭筠代笔,因而得中头名状元,而温庭筠和他的好友贾浪仙、杜羔却是榜上无名,名落孙山。气得贾浪仙剃光头发,刮光满面胡须出家做了个贾岛和尚。而温庭筠自己却想得开,说道:“学成五车书,货与帝王家,终有一天会榜上有名的。”可杜羔与温庭筠的看法不一样,劝他说:“我比你要年轻十岁,今年才有二十五岁,已经结婚生子。你应当要请个媒人,找个姑娘,成家立业生个儿子是最最重要的了。”而温庭筠最怕有人跟他讲“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他很有自知之明,他也很怕照镜子。因为他生得太特别,简直是城隍庙里的死无常,黑不溜秋的一个,且又眼似铜铃,龇牙咧嘴的,初看一眼好不怕人。有人调侃他说,如果把他的画像贴在门上,就可以当门神菩萨,妖魔鬼怪见了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跑到三千里外去,再也不敢回来。女人见了,也会吓得肠断肝裂,从此再也不会生男育女,想当然不会有哪个姑娘嫁给他的了。故而他也很是自卑,活到三十五岁的大龄,还是物色不到半个婆娘。偏偏他的头脑特别灵巧,熟读圣贤书,可以过目不忘,做起诗来比七步成章的曹子建还要快两步,写起文章挥笔就成。因此上门求教的特别多,男的女的都有,男孩经他指点,有许多都已求得功名,女孩经他指点,也有不少成了才人的。因而他很受人们尊敬,给他送钱物的人也很多,故而有时也会去秦楼楚馆消遣消遣,喝几杯茶,让自己的自卑也放纵放纵。不过,这只是偶尔为之。有一天杜羔和妻子赵文姝带来了个仅十几岁的小姑娘鱼幼微来见温庭筠。只说是他家的邻居,要温庭筠教她读书做诗。这鱼幼微确实长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牡丹,水灵灵的一对黑眼珠,红珍珍的樱桃小口,最难得是她那曲线条的身姿。温庭筠见了她,情不自禁地就喜欢上了她。再一看她那吹弹得破的白嫩皮肤,一头黑亮亮的长发似瀑布样地披在后背上,简直使他爱得发狂。他知道自己失态,马上收起了心,沉下心来收了这个学生,认真地为她起了个学名,叫作蕙兰。自此以后,这鱼蕙兰天天来上学,还天天为温庭筠煮茶,做洗衣、扫地等家务。而且是每天换着花样煮,有什么蒜茶、葱茶、橘茶、桂茶、蒿茶、金盏茶、茴香茶、薄荷茶等等。开头时,温庭筠并没有什么感觉,一个月下来,便疑惑起来,觉得这个小姑娘,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平日里生活过得很节俭,哪来的钱去置办那么多茶叶与配料,经过多次盘问,才知道她的母亲姓陈,本是浙江山阴剡东人,世代以种茶为业,从小就在山上采制茶叶。只因藩镇反叛,天下大乱,她母亲被叛兵所掳,卖到湖北襄阳乡下,嫁给鱼蕙兰的父亲。现今她父亲已经去世,只留她母女困苦度日。后来她舅父做了茶商,每年从剡东沃洲天姥运茶到湘江一带做生意,凑巧与她母亲相认。从此她舅父每年都来她家一次,临别时必定留下一些茶叶,以补助她母女的生活。有时她母女也会趁便回舅父家探亲,顺便采些茶叶回来,稍补家中开支。温庭筠听了万分感慨,大骂藩镇是狗养的,害得百姓骨肉离散。当他有钱进账时,也会大方一下子,去接济鱼蕙兰母女。最使温庭筠欣慰的是,这鱼蕙兰确是绝顶的聪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一段时间下来,可以说鱼蕙兰已成了个女诗人兼小美女了,温庭筠再也不敢随便看她一眼,因为她的美更显出自己的丑,非常令人伤心。一日,蕙兰写了首诗交与温庭筠,题目是《冬夜寄温飞卿》,名为请教实为试探,该诗云:
苦思搜诗灯下吟,
不眠长夜怕寒衾。
满庭木叶秋风起,
透幌纱窗惜月沉。
疏散未闲终遂愿,
盛衰空见本来心。
幽栖莫定梧桐处,
暮雀啾啾空绕林。
这首诗写的是暮景,实际是向温庭筠求爱。他看了之后,心中昭然若揭,用浅近的文字来讲,就是说:“亲爱的,我晚上一个人睡是多么的冷啊!你快来抱着我睡吧!”这样热辣辣的情话,而且是出自一个绝顶漂亮、绝顶聪明年十几的早熟姑娘之口,他差一点要晕倒在地。他冷静地去照镜子,知道自己已是年近四十,两鬓盖霜的又黑又丑的男人,真是无法接受那天壤之别的爱情,若是勉强地接受,岂不是害了鱼蕙兰一辈子,若是拒绝了她,岂不是把鱼蕙兰的好心肠当成了驴肝肺。在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朋友杜羔与赵文姝夫妻俩商议。谁知杜羔和赵文姝两人听温庭筠说完了这件事后,便拍手大笑不止。说这件事正是他夫妻俩的主意,还说什么大诗人配小美人就是金玉良缘,叫他尽管接受,快些结婚,早生贵子,说得温庭筠哑口无言,目瞪口呆,状若木鸡,只好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最后决定出门去游侠四方,走而避之,决不做害人利已的事。临走时还留下一张纸,上写一行字,不声不响地逃之夭夭。等邻居发现他已走了,人去房空的时候,那已是三天后的事。杜羔和赵文姝夫妻,鱼蕙兰母女都闹了场没趣,免不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也着实生气了好几天。
该当有事,丞相令狐绹派人来请温庭筠,着他去长安替他侄儿令狐淡代笔以应今秋科考。那差来的院子挺会办事,找不到温庭筠他不肯作罢,就在襄阳穿巷过街乱找起来,竟让他碰见了鱼蕙兰,顿时被她的美貌惊呆了,两粒眼珠几乎要滚出眼眶。这院子挺会拍主人马屁,他知道令狐绹一伙大官都很好色,只要把这个美人的消息告诉主人那一伙,一定会得到重赏,即便找不到温庭筠也可回去销差。就此他在襄阳住了几天,走东过西四下里打听起来,直到把鱼蕙兰的住址,左邻右舍都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打点行装回转长安去。
鱼蕙兰自以为对温庭筠的情感是洁白无尘的,她一不为貌,二不为财,只是钦佩温庭筠的人品与才华。说彻底些是可怜温庭筠,长了那么大一把年纪,至今还没有个伴儿,只是光棍一个,也没有成家,像孤鸟一样的冷落。他倒好,居然来了个不辞而别,耍了个远走高飞。她一个人一连冥思苦想三天五日,终不能破解其中奥妙。三月后的一天中午,鱼蕙兰母女用罢午膳,正坐在家中搜肠刮肚,只听有个上年纪的女人在叫门:“鱼蕙兰姑娘,请开门!”蕙兰听了好生奇怪,听这女人的口音,好像来自长安,自己家又没什么亲戚朋友,为甚有人来上门?蕙兰把门打开一看,她简直惊呆了。门外站着一群衣冠楚楚的远方来客。一个领头的是个四十上下年纪的女人,打扮得油头粉面,身着绣花襕衫。她身后站着一排锦衣校尉,个个捧着红绿礼包,再后面是一大群左邻右舍的围观者。那领头女人开言道:“蕙兰姑娘,我等奉了令狐绹相爷之命,前来为李亿补阙大人下聘礼来的。老身乃是官媒。”蕙兰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只是站在门旁无言以对。蕙兰母亲听得官媒如此说话,便上前打开大门,将官家来人全都让进家中。由于房舍狭小,十几个人竟坐满了一屋子,那红绿礼包也摆满一桌子,包内可都是金银珠宝,少说也价值千金。蕙兰母女见了来者如此排场,只忙不迭地给来人上茶。过不多时,外面又响起鸣锣开道的吆喝声,原来是襄阳知县大人到此。他领着人役,但进不了鱼家小屋,就吩咐属下牵过马车,将鱼家母女及红绿礼包一起送往驿馆安顿。作好上京准备,吩咐地方保正管好鱼家小屋,加以修缮,作鱼家老母养老之用。在这种情况下,鱼家母女只得任人摆布,还有何话可说。想那宰相令狐绹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只要他一开口,谁敢不照办!作几天准备后,就吹吹打打把鱼蕙兰扶上四骏马车,送去长安。家里只留下蕙兰母亲一人。幸而令狐绹留下的聘金相当丰厚,再加上杜羔、赵文姝夫妻的照顾,把鱼母接到杜家同住,总算可以安稳度日。那令狐绹把鱼蕙兰接去长安,难道是他自己要纳妾不成?其实非也。原来令狐绹有一个属下,兼是他的患难之交,名叫李亿,官居补阙,专司向皇帝献计献策,奏议阻谏之事。此人惧内怕老婆,本不敢纳妾,可是年龄长高,已成龙钟之辈,苦的是没有子嗣,万贯家财无人继承,其妻也老,难以生男育女,心想纳个小妾,可又不敢。正好院子从襄阳回来销差,将襄阳小美女鱼蕙兰之事告知令狐绹,故而令狐绹定计送美女与李亿为妾。由此引出这么一番热闹。那李亿的老婆可不是好吃的果子,她绝对不会轻轻松松地让李亿把美人接进李家门中的。
鱼蕙兰被打扮得风风光光的,坐上知县大人安排的七彩马车,由官媒婆陪着,由一队锦衣人役护卫着,从襄阳出发,北上去长安。偏偏天公不作美,不时有雨水阻路,时歇时行,走得很慢。大约经二个多月的跋涉,才到得长安,由相府来人安排,在城西驿馆里暂住。还交待官媒说,不得上街,不得与旁人交谈,一天到晚要在房中,等待丞相的指令。这官媒婆做事倒也认真,一天到晚陪着蕙兰寸步不离,真与坐牢差不了多少。约过了一多个月的禁闭生活,一日有人来访,说是李亿的妻舅,此人虽然衣着光鲜,却是一身的俗气,只见他长着颗橄榄头,言语不多,两只眼珠却老是盯着鱼蕙兰看个不停,最后只说了句“明天派人来接你进府”就走了。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李府果然来了辆四骏马车,四周都用白纱帡幪遮得严严实实。马车到得驿馆门前停下,从车上走下六名小丫环,个个青布襕衫,头插白色绸制花朵,由官媒婆接进驿馆,陪进鱼蕙兰的房中,齐刷刷地朝着她行罢礼,由一名宛如领班丫环的上前说话:“禀小夫人!”这个称呼立刻勾起鱼蕙兰的反感,使她毛发悚然。那丫环又接着说:“奴婢等奉夫人之命,来接小夫人回府。”鱼蕙兰身处此时此地,不是欢天喜地,而只是悲从中来,几乎要哭出声来,但她还是咬牙忍住。由官媒婆引路,六个丫头从两边扶住,上了来接她的四骏马车。随着车夫“啪”的一声挥动马鞭,四匹骏马踏动起十六只铁蹄,把她从长安城西送到了城东,走进李补阙的府门口。同样也是由官媒先导,六名小丫环扶着蕙兰登上阶台,跨进府门,从前厅到二厅,再从二厅到三厅,四厅直至十二厅。再从那儿上楼,进入一间陈设华贵,帐帏如同蝉翼般的房间内,又在一张宽阔床前坐下,这时的她犹如人在梦中,一切行动皆由他人指划,自己竟是毫无主见,也无清晰的视觉与听觉。等人们走出房门,只留下一个丫环与她作伴时,她才得以静下心来,扫视了房内的陈设,一切都是她有生之年从未见过的。雕花床有三层,桌有凤翅,椅有盘花,窗有百格,门上有仙姬神形,真是富丽堂皇,满目炫光。她油然喜从中来,她知道自己嫁进了富贵人家,只是不知道夫婿是何等样的人品,也不知道何时才是她的吉日良辰?她正在异想天开之时,只听得门外有人喊道:“李夫人到!”又是那官媒婆笑嘻嘻的前行,进房扶起蕙兰到房门口迎接。只见门外来了个两鬓含霜黄缎裹身的老夫人,后背跟着一群花团锦簇的小丫头,身旁又有个男人,就是前几天来驿馆探访她的橄榄头男客,这人虽然衣妆富丽,却是一副令人作呕的俗相。他们进房后由老夫人与官媒婆一番寒喧后,就依次坐下与站着。先由那老夫人开口说话:“姑娘,承蒙令狐丞相,将你从襄阳千里之外迎来我家与我夫为室。既来之则安之,你我可以姐妹相称,同是一家人。”鱼蕙兰听罢,觉得很是惊怍,心内默想道:“这老太婆年岁比我妈还大,和我姐妹相称,旁人听了,岂非笑掉大牙!”老夫人接着又说:“妹妹,我知你来到长安已是一月有余,只因我夫身染重病,正在挽救之中,无法迎你进府完婚,这可怠慢妹妹你了!”说到这里,老夫人潸然泪下,泣不成声,眼泪揩拭不及。鱼蕙兰此时由不得大吃一惊,心中暗急道:“这老太婆年纪比我妈还大,那么她的老头子一定比老太婆还大,那岂不要苦死我了吗?”老夫人揩干眼泪,又接着说:“如今我夫已死,你我姐妹两人都成寡妇。今日我来接妹妹进府,共同守节,不会亏了你的衣食住行。”当时老夫人叫过一个美貌如花又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对鱼蕙兰说:“这小妮子名叫绿翘,从今起就由妹妹使唤。今日你我姐妹会面,到此为止,明日我俩同去夫君灵前祭奠一番。今后家中有事,你我姐妹共同商量着过日子。”等那老夫人走出房去,小丫环绿翘见四下无人,就走出房去探望了一番,再返身回房,站到蕙兰的身旁忸怩了会儿,轻轻地说道:“小夫人!”这“小夫人”的称号,让鱼蕙兰十分难受,立即大声斥道:“谁是小夫人!以后不许这样叫我。”绿翘又忸怩了会,把声音压得更低,说:“老夫人叫我这样称呼你的。”蕙兰看到绿翘那个窘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抚着绿翘的手说:“以后就叫我姐姐好了。”绿翘马上跳起来说:“我有你这样的好姐姐我真要高兴死了!”从此以后,蕙兰因有绿翘作伴,两人有说有笑,总算减去些寂寞,但还是心神不定,为自己的今后命运忧虑,难免有日不欢畅,夜不安眠的时候。又过一些日子,李亿的老妻又来了,这次来她不带丫环,只带来个橄榄头男人,进房坐定讲些客套话后便唠叨起家常,说什么蕙兰正当青春年少,好比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又不曾和李亿成婚,又没落得个名份就做起了个寡妇。如果依着她做姐姐的主意,还是改嫁予她娘家的兄弟。李亿的老妻指了指她身旁橄榄头男人,说他就是自己的弟弟,姓吕名福,成婚后生下男孩,就过继到李家,就算李亿的儿子。百年之后就由这孩子继承李家的产业等等。这老夫人的一席话,听起来倒也说得有条有理,可知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才会有那么周全的如意算盘。可是那个橄榄头吕福,只会傻笑,讲起话来语无伦次,鱼蕙兰会要他吗?当然不会要,可当着老夫人的面,也不便把窗户纸捅破。鱼蕙兰只说李补阙新死,理当守节,莫论再嫁,婉转地作了拒绝,也给了那李亿老妻一个台阶,让她讨了个没趣,心中含着说不出的味下台。李亿的老妻本想发作,只因顾着令狐绹的面子不好发作,只好领着那橄榄头兄弟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中。李亿老妻一走,鱼蕙兰可就急了,原来这老夫人要把她胡乱嫁人,而且要把她嫁给一个花木瓜。她觉得此地不是久留之地,真想回老家襄阳,不知令狐绹相爷是否会放她走?如果令狐相爷把她去嫁给另一个大官作妾怎么办?这一夜她一直辗转反侧到天亮,总是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起床,她感到有点儿头晕目眩,两只眼窝深陷,显得很是疲劳的样子。绿翘看在眼里,走近蕙兰轻轻地说:“姐姐,你有什么心事,是否可以说与绿翘听听,如果翘翘能帮得上忙,翘翘是会尽力的。”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地中,蕙兰被绿翘的真诚所感动,就把自己的忧愁和盘托出。绿翘听了沉思默想许久,突有所悟就对蕙兰说:“不如我和你两人都去出家,到道院里去做道姑好不好?”绿翘这个人虽小,竟会想出这么个大胆的主意,蕙兰是想不到的,她就微笑着说:“妹子,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去处?”绿翘一本正经地说道:“绿翘本家姓黄,我姑姑黄玄淡早年多病,我奶奶就将她舍入城东咸宜观中,今已出家多年,在咸宜观中做了观主,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绿翘逢年过节,常去观中拜望姑姑。听我姑姑说起,朝廷会拨田地给道家养身,凡道士每人给田三十亩,女冠每人给田二十亩,还有施主献金助银。且又成为官身,有府县衙门为其作靠山,不受凡夫俗子欺侮。像姐姐这样才貌双全的人,一定会被选上女冠,更会得到优待,姐姐你看,这是多好的去处!”蕙兰在襄阳从未听说过有这么好的所在,不禁欣喜异常!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