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

　　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或者说是大龄青年。 

　　由于老家是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村里只有嫁出去的姑娘，鲜有娶进门的媳妇。大家都将罪过归于贫穷，因为太穷，所以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村里的小伙子。 

　　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孝良外出打工去了。凭着木工的手艺、温良的性格和高挑的身材，他其实还是蛮受女孩子青睐的。没过多久，他就与一个叫阿珠的女孩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 

　　虽然阿珠提了多次，但他始终没有勇气告诉她家里底细，更不敢带她回那个不通公路、没有自来水的小山村。 

　　不知过了多久，阿珠又提出想去孝良家里看看，还逼问，是不是不是真心喜欢她。孝良叹了口气，下了决心：总有这一天的。 

　　看着远方的天空和云，孝良原原本本的说了家里的情况：他家在偏僻的小山村，车子开不到，下车后还要走半小时山路；平时洗菜烧饭的水要去水井里挑，遇到大旱，井水干涸，要爬到2人多深的井底，用碗一点点舀水；家里只有楼上楼下两间老房子，另外还有一间灶房；父亲和弟弟身体不好，家里的农活全仰仗母亲一个人…… 

　　“你跟我，会很苦。”孝良说。 

　　“你不是有手艺吗？而且，你爸妈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是吧？”阿珠似乎没有嫌弃他。这让他很开心，原来，女朋友并不是那么看重他的家底。 

　　【六】 

　　在一个中秋节前的周末，孝良买了点菜，又买了一些水果、零食，带着阿珠走向了那个闭塞的小山村。 

　　初秋的晌午仍然很闷热。弹石路反射着太阳的光和热，路边的杂草和树叶都无精打采，知了在树上拼命地喊着“知了……知了……” 

　　“到了没呀？”阿珠已经走得满头大汗，可似乎还没有看到有人家。 

　　“快到了，爬上那这道岗就能看到。”孝良看着女朋友因为热而通红的脸，心里觉得自己亏待了她，虽然手里已经大包小包，他还是拿过了阿珠的随身小背包，挂到了自己脖子上。 

　　“怎么那么远呀？转了两趟车，等车又等了那么久，一早出门，到现在太阳上头顶了，还没进村！”阿珠唠叨着。 

　　孝良看着女朋友笑笑，眼里满是宠溺和愧疚。看看正好有一棵大树，他拉着女朋友在树下歇息，自己去路旁的水沟里绞了毛巾给阿珠擦汗，还从旁边地里摘了片芋艿叶子给她当草帽。 

　　蓝天，白云，微风，知了，山泉，山路，叶子草帽……阿珠觉得，这样的感觉也挺好。 

　　【七】 

　　“孝良女朋友带回来了，厉害呀！” 

　　“相貌还挺好呢。” 

　　“这后生还不错古，总算要讨老婆进村了。” 

　　当孝良和穿着亮蓝色连衣裙的阿珠走过全村人当饮用水的那口水井，走过枣树下，前脚刚跨进老台门，井沿边的村里人就纷纷议论开来。小孩子们更是顾不得什么，跟在他们屁股后头，一直走到他们家灶房前四个平方左右的小天井。只不过，孩子们的关注点与大人不同，他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孝良手里的零食。 

　　那时候，村里还没有电话，更不要说手机了。孝良和他女朋友的到来让母亲措手不及。 

　　母亲刚从地里回来，正在漆黑的灶房里张罗中饭，两个裤腿挽到了膝盖处，赤脚趿着拖鞋，脚板上还沾着泥土，已经洗了不知道多少回的的确良汗背心已经看不出花纹，疏朗的纤维贴在她汗湿的背上。 

　　“孝良……”看到儿子身边的女孩子，母亲的两只手就搓到了一起，“这是……” 

　　孝良转过头看阿珠，她似乎愣住了。 

　　“阿珠，这是我妈。”孝良用手肘碰碰女友，想着她甜甜地叫一声，但阿珠没有喊出原本商量好的称谓“阿姨”。 

　　“妈，这是阿珠。”孝良放下手里的东西。 

　　“……阿珠啊，不知道你要来，我们家里都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呀！”母亲看出来了，这是儿子的女朋友，大大的笑容真切地绽放在脸上，“快坐，快坐，天气这么热，走累了吧？” 

　　母亲想去楼上拿家里惟一的一把电扇，又想着要给准儿媳打点清凉的井水洗脸，还想着，按村里的习俗，该给阿珠泡一碗糖水喝。最后，母亲总算理清了思路，让孝良帮阿珠打水，自己先去楼上拿电扇，等下再给她泡糖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