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三十七年，她退休了，孩子也已经成家立业，满身轻松，什么都放得下，就是放不下那个小山村，每当杜鹃花开放的时候，她就要去那里完成一项“特殊的使命”。杜鹃花开了，她又踏上了通往那个小山村的路，思绪也随即飞到了三十七年前： 

　　这一年，她才十九岁，刚从师范学校毕业来到这个两县交界的小山村。小山村确乎是“小”，才只十几户人家，一共六个学生，三男三女。尽管她登上神圣三尺讲台的梦想已成为现实；尽管村里的人们非常热情好客；尽管这里的学生都纯净得像一股山泉水，但她还是感到从未有过的空虚和寂寞：没完没了的想家，想亲人，想同学，想朋友……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是这个小山村和她是同名：她叫“杜鹃”，小山村叫“杜鹃湾”。杜鹃湾，名副其实，漫山遍野都是杜鹃树，她来没多久，杜鹃花便绽开了，满山鲜红，灼灼耀眼，漂亮极了，特别是那一丛丛夹杂在红杜鹃中的蓝杜鹃，更是妩媚中透出秀丽，让人百看不厌，爱不释手。杜鹃每天都要上山去采杜鹃花，抱回一大把，有红杜鹃，也有蓝杜鹃，把卧室打扮成一个“万花筒”，忘情于它们的风姿绰约，陶醉于它们的芬芳馨香…… 

　　这一天，杜鹃发烧了，没去采杜鹃花，学生和家长们纷纷来看她，好吃的东西堆了一桌子，可杜鹃依然感到失落。第二天一早，杜鹃就急着起身上山去，推开房门，猛见得门口放着一大把水淋淋的红杜鹃和蓝杜鹃：“咦，会是谁呢？”第二天一早，杜鹃就眼睛乌溜溜地盯着门缝，果然又有人送花来了，杜鹃猛地推开门，来人一怔，拔腿就跑。“站住！”杜鹃大喝一声，来人不动了。杜鹃一瞧，自己猜对了，她曾经两次见过他：一次是她在上课，他在窗外探头；一次是她采回杜鹃花正在小溪边洗手，他在那边的树丛里顾盼。“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花？”杜鹃问。“我……”来人即刻涨红了脸。“没关系，说吧。”“我……我喜欢你……”“你说什么？”“不是，我……我是想叫你一声‘姐姐’。”“哦，是这样……那你就叫吧。”“真的？姐姐！”“哎！” 

　　他叫小虎，比杜鹃小一岁，正读高二，他父亲在一次重活中闪了腰，卧床三个月，因而辍学在家。小虎真像一头“小老虎”，淘气、秀气而又机灵，杜鹃也喜欢他。叫了“姐姐”，小虎就公开给杜鹃送花了，杜鹃也来者不拒，生活充实得多了。杜鹃说服小虎爸妈，帮小虎复习功课继续学业，小虎复学了。没想到第二年，小虎报名参军，竟然体检合格了！小虎高兴得“打虎跳”，杜鹃也高兴得一把把小虎搂在怀里。临别，杜鹃亲手给小虎戴上了大红花，并和他拍了合照，相片上开了两朵花。小虎入伍后成了一名光荣的消防战士，进步很快，入了团，又打了入党报告，多次得到连里的表扬。小虎给“姐姐”寄来了一张张红星闪闪的英俊照，杜鹃也给“弟弟”寄去了一串串热情洋溢的心里话…… 

　　不久，杜鹃调离杜鹃湾，被列入县里的“名师培养工程”。这一天，杜鹃打开报纸，不觉大吃一惊：报上赫然刊登了几位烈士照片，其中一位是小虎。小虎在一次火灾救援中一连救出两人，第三次冲入大火时突发意外英勇牺牲了，年仅二十二岁。噩耗传来，杜鹃泪流满面，肝肠寸断，匆匆赶往杜鹃湾参加小虎的葬礼，并亲手在小虎的墓前种下了一棵红杜鹃和一棵蓝杜鹃…… 

　　汽车戛然停在杜鹃湾，杜鹃心潮起伏，匆匆上山，远远看到小虎墓前她亲手所种的两棵杜鹃花正在灼灼盛开，忽听得一声甜蜜的“姐姐”，恍然间，只见小虎笑盈盈站在杜鹃花前向她招手，“小虎——我的好弟弟——”杜鹃大喊着跑上前去……